他这些年一直与骆为昭出双入对,在岚乔心里一直是位模板化的精英人士,共情能力很差,有时候毒舌又刻薄,是十分强悍的人。此刻看起来也一样,镜片后眼光锐利,带着让所有下层阶级都迁就他的上层精致感。
东记是区内老牌子。一间没拆迁的平房起家,越做越大,买下周围四间推倒重盖。又由于做得口碑太好,滨海湾的广东菜产业以它为中心集群,发展到现如今半条街都是热气腾腾的广东菜馆子。
他俩是这条街的常客。裴溯喜欢热闹人多的地方,也喜欢在人声鼎沸中咬着骆为昭的耳朵讲话:
“今天能吃鱼生吗?”
“行啊,少搞点。”
“还想吃膏蟹。”
“啊?”骆为昭倒吸一口冷气,“怎么如此得寸进尺!”
陶泽和岚乔坐对面,环境嘈杂,听不清对面俩人在讲什么。
裴溯趁有外人在,骆为昭给他面子,大点特点,把平时不在食谱里的东西全点上了
这顿饭吃得晚,昨晚俩人又闹腾半宿,裴溯白天补了一整天的觉,依旧精神不好,微火咕嘟的砂锅粥蒸腾出一阵白雾,熏得他眼角逐渐染红,一个哈欠晕撒在锅气中。
骆为昭察觉到,捏捏他的手心,“靠一会儿?”
裴溯轻微摇头。骆为昭没有强求,坐得离他更近些,左手在身后不动声色地托着他的腰。
单点中先上的莹润鱼生,接着是虾饺和流油叉烧包。青色的膏蟹对半切开,露出橙黄色的膏体来。
粥底又绵又滑,花生油裹挟着鱼皮鱼片顺入锅中,吊香提鲜的鱿鱼丝和扇贝丁也相继滚入。
裴溯想动筷子,被骆为昭夹住,互瞪着眼。骆为昭抵不住这种带着笑意的对抗,小声求饶:“祖宗,都让你吃了,多少先喝点粥垫垫胃吧。”
三十秒后一分钟的等待是如此漫长。
陶泽帮忙分粥,香菜碎、花生米、油条酥和蛋皮丝整整齐齐地码在鲜粥上方。
他们在餐桌上聊这一个月骆为昭走后民不聊生,咖啡豆是没人补货的,饮料箱是弃用的。聊裴溯委托杜佳送来的美容卡岚乔带着另外两位小女警已经用上了,热玛吉一打脸立马小一圈。聊岚乔该要个孩子了,岚乔摆摆手说随缘,又说害怕腹直肌分离了不能当天下第一女打手,又说她其实很害怕带小孩,她跟肖翰扬童年过得都不好。聊肖翰扬勇得很,去新单位第二个月就把直属领导送去监察委软包了,现在在局里有鬼见愁的名声。又聊小武的老婆上个月再婚了,找的是个同样二婚的老师,那老师特别喜欢小武的孩子,是个通过组织考察好人。还聊今年新进sid的好几个好苗子,到时候都带来给你见见,顾铠就算一个。
这是他们不再以同事、领导、领导伴侣身份相处,而是真正的朋友、战友的身份一起吃的第一顿饭。
这顿饭聊得内容五花八门千奇百怪,明明只是和自己几个月没见,和骆为昭不见的时间则更短。裴溯眼眶微红,莫名想到创意设计师在新主题园区方案里写的一句话:“等春来,向新生。”
有些人空有口头的雄心壮志,半碗粥下肚,余量不足,只又夹了两三片鱼,挖了一勺蟹膏,撕了一只叉烧包把陷吃掉,慢条斯理地坐在原地擦眼镜擦手。
陶泽劝他再吃点,骆为昭说吃不了那么多,不然半夜要吐,也就作罢。
骆为昭把他面前剩的半碗粥也拿过来喝掉,随后买单结账。
饭后骆为昭驾车送所有人回去。
裴溯精神不好,车上暖气打得足,人缩成小小的一团,点开娱乐屏投屏继续播放之前没看完的《巴黎圣母院》电影。
改装过的音响视听效果甚佳,车内响起三百六十度环绕的台词:“我爱你!”“你听见吗?我爱你!”“什么样的爱?”“下地狱的人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