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或者,只要他们乐意,汉家也绝不会吝啬一身干净的衣物,以及入宫前程序化的熏香。
就这么一整套流程走下来,刘荣最终在宣室殿看见的,却依旧是朝鲜半岛的国君、使者,身着深灰——甚至发黑的衣物。
哪怕清洗过身子,刘荣也还是能大老远,从他们身上闻到一股腌入骨肉中的鱼腥味和汗臭味。
这或许有些奇怪。
刘荣堂堂天子之身,哪怕彼时,还只是个没有得立为储的皇长子,也不该把注意力,放在这种无关紧要的粗枝末节上才对?
不。
这并非无关紧要的粗枝末节。
或者应该说,刘荣所关注的,并不是这些从朝鲜半岛来的人,身上干不干净、衣服整不整洁,亦或是身上有没有味道。
——刘荣好歹也是一个政治人物,不至于因为这种小事而影响情绪,更不会把这种小事记在心里。
刘荣真正的关注点在于:在汉家提供沐浴、更衣,乃至熏香等一整套‘洗浴’套餐后,这些人却还是没把自己洗干净、收拾利索;
这意味着,在他们的观念中,干净、卫生等字眼,根本就不重要。
在他们看来,披头散发和束发唯一的区别,是束发更费事儿,披头散发更省心;
在他们的认知中,洗澡干净与否的区别,是洗干净太矫情,意思意思应付一下汉人,才属于正常人的举动。
也就是这极不起眼,很难让人注意到的细节,便让彼时还只是皇长子的刘荣,对朝鲜半岛做出了判断。
——这块土地,还远远没有具备‘融入华夏文明’的客观条件。
他们至今,都还在按照‘蛮夷’,也就是野蛮人的方式生活,并以野外生存的思维逻辑去看待问题。
华夏文明中的束发洁身、衣衫右衽等存在于生活当中的小习惯,至今都还没有影响到他们。
——在芥子于朝鲜半岛立国足足九百多年后,华夏文明的雨露,都没能让朝鲜半岛,得到哪怕半寸沁润!
对于这样一个地方、对于这样一个地方的人;
对于这些认为束发麻烦、个人卫生实属矫情,衣衫右衽更是无病呻吟的‘准野人’而言,什么郡县制、分封制,什么文化、文明,都是空中楼阁,对牛弹琴。
他们不在乎。
他们不在乎自己的衣服,究竟是往左开衽还是往右;
他们不在乎自己的头发,究竟是编成小辫,还是束起,亦或是直接披头散发;
他们更不在乎自己说什么语言、用什么文字,采用怎样的制度,以及怎样的统治体系。
他们的思维逻辑,还停留在最为原始、最为野蛮的阶段。
类似于:看到好东西,我就想抢过来。
抢不到手,我就偷;
偷不到,再去跟这个东西的拥有者商量一下,能不能拿东西换。
而这里的‘好东西’,包括但不限于:一口美味的食物,一块华丽的衣物,一件精美的铠甲、一柄锋利的武器;
乃至于,一个美丽的女人,一支精锐的部队,甚至是一片辽阔的国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