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不值得她冒险。
云生见她要走,吓得又抱住了腿,整个人趴在了地上,“姑姑,我还有,还有……”
他又掏出了一根式样还算不错的银簪子,上头是一朵小小的桐花,栩栩如生,小心翼翼的模样,就像捧着什么了不得的宝物。
“姑姑,这根簪子,是我最后的东西了。”云生依依不舍地双手奉上,口中快速解释道:“这是我娘留给我的最后一样东西……云佩说等我们将来好过了,她就戴着这根簪子,和我成亲……”
语调越来越无力,几乎要消散在寒风雪夜里。
赵长宁却停了下来,眼神控制不住地看着这根桐花簪子。
其实故事庸俗得很,丝毫不能打动她,但这两人之间的羁绊和现实,又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让她抬不动脚。
这根簪子在当初的云佩眼里很贵重,但在现在的云佩眼里,不过是一根不值钱的玩意,可能她压根不记得。
她忍不住又问了一遍,“值得吗?”
云生听见姑姑叹了口气,他不是笨蛋,这明显松动的语气,姑姑肯定也很为他跟云佩可惜吧?
他膝行两步,哭诉道:“值得,姑姑,值得,云佩是一时糊涂,她将来会明白的……”
赵长宁闻言勾唇玩味一笑,嘴角眉梢俱是讥讽。
她觉得,云佩永远也明白不了。
“起来吧。”她只接过桐花银簪子,将剩下的那些东西还给了云生,又解下腰间皇帝赏赐的玉佩,递到他手中。
“快步跑过去,跟行刑的太监说,打狠点。”
云生一愣,随即又反应过来,连声道谢,“谢谢姑姑,谢谢姑姑……”
宫里打人也是有门道的,每一板子打下去都有讲究,有的看不出外伤但内里都烂了,有的雷声大雨点小,最后就只是皮外伤。
他兴冲冲地跑了出去,嘴里喃喃道:“云佩,你有救了……”
赵长宁看着云生匆匆跑出仪门,不禁想到,她在这苦苦撑了八年之久,若有一日也落入这样的境地,可有一人会为她跪下求一求?
大概,是没有的。
她理了理兜帽,才朝游廊深处走去。
这会儿天还黑着,宫门寅时开启,龙子龙孙们要进来念书,就意味着皇帝也差不多要起身了,永安帝年轻时是个勤勉的君王,如今人老觉少,常常寅时前就醒了。
人老了,身上不舒服,吃喝拉撒都不痛快,脾性就变得越发怪异,这就是御前伺候最容易丢命的原因。
巍峨宫殿里游廊深长,廊檐下的灯笼有些亮着,有些已经熄灭,洒扫的太监宫女都忙着,大家都安安静静地,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看到赵长宁走过,太监宫女们都朝她低头,恭谨而谦卑。
赵长宁看着,总能想起从前自己也是这其中的一个,那时候的日子,简直不是人过的,管着她的嬷嬷和公公,一个比一个凶神恶煞。
等终于轮到她管了,才明白其中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