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式结束,人群开始缓缓向外移动。向南没有立刻离开,他走向一旁角落里站着的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神情疲惫的中年男人。那是县局的法医,姓刘,正和助手低声交代着什么。
“刘法医,辛苦了。”向南主动伸出手。
刘法医愣了一下,看清是向南,赶紧在裤子上擦了擦手,才有些拘谨地握。住:“向书记……应该的,应该的。”
向南的手没有立刻松开,反而稍稍用力,将刘法医往旁边人少的柱子后带了半步。他的声音压得极低,目光锐利如刀:“钱局长……走的时候,痛苦吗?”
刘法医身体明显一僵,眼神闪烁,口罩上缘露出的皮肤瞬间绷紧。他飞快地左右瞥了一眼,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就我们两个。”向南的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要知道真相。”
刘法医的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低下头,避开向南的目光,沉默了足有七八秒,仿佛在进行一场激。烈的内心挣扎。终于,他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肩膀垮塌下去,用几乎只有气流的、颤抖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来:
“胃……胃里……全是白酒……味道很冲……”他停顿了一下,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勇气,猛地抬起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向南,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但……一滴……一滴都没进……血液里!向书记!一滴都没有!”
话音落下的瞬间,刘法医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脸色惨白,猛地挣脱向南的手,几乎是踉跄着,迅速消失在缓慢移动的悼念人群中,留下向南独自站在冰冷的柱子阴影下。
一股寒意,比这殡仪馆里的冷气更甚百倍,顺着向南的脊椎猛地窜起,瞬间冻结了他的四肢百骸。
胃里全是酒,血液里却一滴没有?醉酒坠楼?
多么完美又多么拙劣的谎言!
冰冷的愤怒,像毒蛇的信子,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舔。舐过向南的心脏。
这不是意外!
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而凶手,就藏在这片沉痛的哀悼声里,藏在那些或悲伤、或凝重、或深不可测的面孔之后!
钱卫东胃里那检测不出的“白酒”,像一根淬了剧毒的钢针,狠狠扎进了向南紧绷的神经。
对方动手了,快、准、狠,且毫无顾忌。
他不能再等!
财政局的账本,是钱卫东死前最后接触的东西,也是对方急于抹掉的关键痕迹。
那里,或许就藏着青峰县这潭浑水底下,那条最凶恶的鳄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