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朝臣的讨好谄媚,李玥仪继续问言喻之:“如果他们觉得自己手里没了粮食很不安的话,还有什么方法可以缩减粮草?”
“缩减粮草,并非易事…”言喻之没有逞强,她真的大周的千军万马都是好粮供出来的,一旦缩减,意味着军队要进行一次大面积的减员和调整,只会导致更多的不满。但是现成的军队不能动,多出来的军队难道也不能动吗?
言喻之灵光一现,说道:“回陛下,自您从西域归来后,那边的部族想来已经看到朝廷能力之大,不敢在这几年里轻举妄动。不如就将关门的守军收回来,也减少了许多粮草和军饷开支。”
“收军?!”李玥仪突然抓紧了扶手,紧张道:“不能收军,西域那帮人定是在等着呢。一收军,那些消失的铜铁定往外流了去!”
“陛下,铜铁重量极沉,无论怎样运输都很显眼,逃不过那么多双眼睛的。西域边关地处偏僻,物资匮乏,我已经看过账目,那边一个月的开支就可以抵上寻常营队一年的开支,其中大部分都浪费在了半路上,还出现过送了和没送一样的情况,实在不像话。”
别人高高兴兴过着年,她在书房里翻阅成山的账目,女帝在西域的部署和决定确实有很大的纰漏,此刻,她也算胸有成竹,能迎接女帝的审问。
李玥仪咬牙抿唇,一副难言的模样。
“难道除了这个,就没有其他的法子吗?”
“陛下,要想快速起效果压住叛乱,只能这样做。”
李玥仪偏过头,不再看她。
“国师大人说得也太绝对了。”旁边又有人发话:“铜铁事关国家安危,不能给外邦蛮夷片刻的机会!如果为了那帮草民就放弃陛下苦心守备的关口大门,那岂不是前功尽弃?这样的后果,你承担得起?”
言喻之眼中凝出寒冰,想要拉她下去的人算是找到机会了。
“这个后果自然轮不到国师承担。”李玥仪敲打着扶手龙头,笑容诡异:“天下只知我一位帝王在操控局势,内部崩盘还是外部崩盘算来算去全在我的一次选择里。国师不必有压力,想说什么,说就是…”
言喻之心中响起警铃,在当国师的几年中她难得站到了悬崖边上,她的聪明和机敏早早告诉了她接下来说哪些话会惹恼李玥仪,这是用她的性命在给志向做筹码。
依从本心的话,她必然选择放弃西域驻扎的部队的。毕竟大周内部的隐患她看得比朝廷上任何一个人都清楚,可惜单凭自己无法改变这种情况。只能瞧着这座大厦摇摇欲坠,压塌最后的脊梁。
“陛下。”言喻之深深行了个礼,带着决绝的气势,说道:“君,舟也;人,水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内乱不除,到时外邦侵袭,朝廷只会受到两面夹击。西域部族众多,人数不及中原五分之一,凭借雄厚的军队守城防御,再逐一击破,毫不费力。可若内乱也起,军民混战,城门自开,西域蛮夷不费吹灰之力破城而入,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届时连京都都无法估计能在马蹄下存活多久。这样的结果,陛下真的想看吗?”
“陛下,臣本可以身居高位坐享其成,但责任在身,当初的志向在身,臣不得不这么做。这些您不爱听的话除了我,朝内恐怕无一人敢说。臣谢过陛下的提携之恩,自然说得都是肺腑之言,绝无二心。”
“请陛下圣裁!”
站满了朝臣的大殿上,竟安静得连呼吸声都能听见。
激动之余,一滴汗水从额角滑落,滚至线条优越的下巴处,悬在那,欲滴不滴。
“内忧外患吗…”李玥仪泄了口气,眼神空洞道:“大家都听见了,国师说是唯一一个敢这么说的人。你们其他人不是说没问题,就是往好了报,搞得让我以为自己是个千古明君了一样。”
“既然如此,就按她说的办吧。”
言喻之喜上眉梢,强压着兴奋点头。
“陛下稍等。”
突然,一个不太友好的声音传来。
“你是?”李玥仪瞧着这是个队伍末尾的小官,从没在意过,也没见他出来说话,“有什么话赶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