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清抿了抿唇,眼神变得有些复杂:“刚才……我说沉先生冲过来想保护你……你有没有细想过那个举动?”
吴灼削苹果的手微微一顿,随即又恢复了动作,语气平静,听不出什么波澜:“什么举动?他当时离得近,看到危险,本能反应吧。就像你,”她抬眼看向林婉清,眼神真挚,“你不也毫不犹豫地扑过来替我挡了子弹吗?换做是我,我也会这样做的。朋友之间,互相保护,不是很正常吗?”
她的话语逻辑清晰,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
然而,林婉清却缓缓地摇了摇头,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不认同的神色,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洞悉的锐利:
“那不一样,灼灼。”
吴灼停下了削苹果的动作,抬眼看向她,眼神带着一丝询问。
“我扑过去,是因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是我除了爸妈最亲近的人。”林婉清直视着吴灼的眼睛,语气认真,“我保护你,是出于友情,是出于本能的不想让你受伤。但是……”
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只有她们两人才能懂的微妙:“沉先生他冲过来抱住你,想用后背替你挡子弹……那绝不仅仅是因为你是他的朋友,或者是他认识的人。”
林婉清的目光变得有些深远,仿佛在回忆那一刻的细节:“那一刻,他的眼神……那种不顾一切、仿佛要把你整个人都护在怀里的决绝……那不是一个普通朋友会有的反应。那是一种更深的、更本能的东西。一种害怕失去你、宁愿自己承受一切的……本能。”
她看着吴灼,一字一句地说道:“那种眼神,那种动作,我扑向你的时候也有,但我的出发点很纯粹,就是保护朋友。可沉先生……他的眼神里,有更多的东西。灼灼,你真的没想过吗?”
吴灼静静地听着,握着水果刀和苹果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她低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她此刻的眼神。林婉清的话,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她心底激起了一圈圈涟漪。沉墨舟那一刻的眼神?她当时惊魂未定,只记得他冲过来的身影和那声嘶吼,哪里还顾得上看他的眼神?
她下意识地想要否认,想要用“本能反应”、“朋友义气”来搪塞过去,就像她刚才说的那样。但林婉清那句“那不一样”和后面细致的描述,却像一根细针,轻轻刺破了那层她试图维持的平静表象。
病房里陷入一片沉默。只有窗外暮色四合的声音,以及两人轻微的呼吸声。
吴灼沉默了许久,才缓缓抬起头,目光有些飘忽地望向窗外渐渐暗淡的天色,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茫然和回避:
“婉清,我……我不知道。现在只想你快点好起来。”
她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用一个模糊的“不知道”,将那个被林婉清点破的、关于沉墨舟眼神和举动的深层含义,暂时搁置在了心底某个角落。
林婉清看着好友那带着一丝茫然和回避的侧脸,轻轻叹了口气。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忍不住,带着一丝担忧和试探,再次低声开口:
“还有灼灼,刚才静文姐……她一直不怎么说话,你也看到了吧?”林婉清的声音带着一丝懊恼,“都怪我这张嘴!她肯定都知道了!静文姐心思那么细腻敏锐,她一定……”
“婉清!”吴灼猛地转过头,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严厉的打断!
林婉清被她突然提高的声调和严厉的语气吓了一跳,愣愣地看着她。
吴灼的眼神瞬间变得异常锐利,甚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凛然,她直视着林婉清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而坚决地说道:“我和沉先生之间什么都没有!”
她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亵渎的郑重:“沉先生是谦谦君子,光风霁月!他对我的任何关照,皆是出于师长之谊,君子之风!若有任何逾越之举,对他而言都是僭越!都是对他清誉的玷污!”
她的声音微微发颤,眼神却异常坚定,仿佛在捍卫某种神圣不可侵犯的界限。那一刻,林婉清清晰地看到吴灼眼中闪烁的,不仅仅是急于澄清的急切,更是一种近乎信仰般的维护和不容置疑的界限感。
“婉清,有些念头,生出便是僭越。”
林婉清被吴灼突如其来的激烈反应和那番掷地有声的话语震住了。
病房里再次陷入一片寂静,比刚才更加凝重。暮色已经完全笼罩了房间,光线昏暗。
过了好一会儿,林婉清才轻轻叹了口气,声音带着一丝歉意和无奈:“对不起,灼灼……是我多嘴了。我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