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要去看小然呢。”
谢瑾宁又要起身,被阎熠按住肩膀,道:“这么晚了,蔚然纵使醒了,估计也又睡了过去,不好打扰,明早再去看看他也不迟,嗯?”
谢瑾宁困得眼皮直打架,觉得有道理,模糊地“唔”了声,便顺从地闭上眼,在有规律的轻拍下,又沉入到了安稳的睡梦中。
阎熠守着他,等他彻底睡熟,才悄无声息褪下被他紧攥住的外袍,随手捞起件披风,出了营。
离冬日才过了一月有余,大彦多处已经开始回春,朔北却还是一片寒冷,尤其是深夜,更是刺骨的冰寒。
阎熠没有惊动帐外亲兵,独自绕到了主帐后方。
月光冷然,照见一道身影,孤零零地靠坐在冰冷的土地上,半直着腿坐着,影子被拉得很长,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可怜劲儿。
是李蔚然。
他早在谢瑾宁用饭时便坐着了,阎熠彼时只当他是担心谢瑾宁,见他无事,应就会很快离去,
没曾想这一坐,怕是就没离开过。
主帐帐布极厚,内里还围着层兽皮,透不着人影,但声音不免会传出些,也不知叫他听去了多少。
但看着他沾了夜露湿气的发梢肩头,和那因失血过多仍苍白的面色,阎熠拧紧的眉心又松开了,脚步故意重了些。
李蔚然猛地抬头,见是阎熠,下意识就要起身行礼,却被按住了肩膀。
“坐着。”
阎熠的声音在夜里中显得格外冷厉,他抖开手上的披风,不由分说披在李蔚然肩头,然后自然地屈腿在他身旁坐下。
“才受了伤,不好好在帐内休息,到这儿来做什么?”
“不严重,我睡不着,出来走走。”
李蔚然垂眸,避开那仿佛洞穿一切的锐利视线,嗓音愈发飘忽,含糊着:“走着走着就到这儿来了,看大哥你好像也还没睡,就……”
只有靠在这儿,离主帐、离他更近些,隐约感知到他的气息,那颗反复煎熬的心才能得到一丝虚妄的平静。
但想起方才耳畔时隐时现的嘻笑嗔骂,柔声撒娇,那都是他从未听到过的,李蔚然的话就更说不出口了,干脆闭了嘴。
阎熠静静看了他一眼,没戳破这拙劣的谎言。
兄弟多年,李蔚然又算是他一手带大的,他太了解不过了。
一阵难言的沉默在彼此之间蔓延,只有远处巡夜士兵走动时轻甲的细碎碰撞声,与夜风吹过营旗的猎猎作响。
李蔚然不是第一次跟阎熠这么并肩坐着,却是首次,不知该跟他说些什么。
无处安放的视线最终落在了阎熠的颈侧,他瞳孔一缩。
那里有一个清晰的、小巧的牙印,暧昧地烙印在麦色皮肤上,在迎面照来的月光下更是无所遁形。
像是一根针,扎破了他胸中鼓胀的水球,尖锐刺痛一刹,难以言喻的苦涩蔓延开来,几乎要将他淹没。
李蔚然伸手抓起一坛酒,就要拍开泥封往嘴里灌,一只大手更快按住了他的手腕,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
“还想喝酒,不想好了?”
阎熠夺过酒坛,扔下一句“等着”,起身快步离开。
没过多久,他去而复返,手里端着一个从军灶拿来的粗瓷碗,碗里的水液清澈,还在汩汩冒着热气,“喝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