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寻您老人家呢。我看着这地……伺候得着实辛苦,可收成总不大对付。平日里,可上过肥?”
族老被他搀着,浑浊的老眼瞪得溜圆,几乎怀疑听岔了:“上……上肥?大人您说啥咧?”
他指着脚下颜色还算过得去的地皮,语气带着根一丝被冒犯的不快,“这好端端的地,哪还用得着上肥?老祖宗几辈子不都是这么伺候过来的!”
“这话倒是偏了。”
李景安声音不高,还带着点病气的微喘,却清晰地钻进围拢过来的农人耳朵里。
“这地确实是块好地,可种的东西却实在是跟这地的‘脾性’不对付。”
“真要叫这点稻苗活下去,好好长成,就只有想法子上肥。”
“改一改这土的‘脾气’,给它换个‘活法’。”
李景安这边话音还没落,那边就跟捅了马蜂窝似的,一群人乌泱乌泱着围过来声讨了。
“上肥?使不得使不得啊大人!”
旁边一个黑脸膛的汉子立刻嚷起来,声如洪钟,透着焦急。
“老辈儿传下的规矩,这种壮地,最是机会那些个肥料了。乱上的话,那是要烧死苗儿的!”
“就是嘛!读书相公哪会真懂泥巴活儿?”
另一个胡子花白的老汉直摇头,腔调里带着轻视。
“您瞧瞧这土色!多旺!祖宗法子传了几百年,能瞎咯?”
“大老爷是好心,可这地里的营生,是下死力气淌汗珠子磨出来的,纸上画的那不算数啊……”
刘老实在一旁急得搓手,想劝又不知如何开口。
一片嘈杂中,王家族老却没有立刻附和。
他布满皱纹的脸绷紧着,浑浊的目光在李景安苍白的脸上停留片刻,又低头看了看被李景安抓过的那把土,再抬眼望向自家那片长势总差人一截的水田。
他握着锄头柄的手紧了紧,喉头滚动了一下,哑声问道:“大……大人……您方才说……这地,种的东西……不对脾性?这话……到底是咋个讲法?”
李景安等的就是这一问。
他顶着周围的质疑声,缓缓蹲下身,再次抓起一把沙土。
“诸位请看。”
他摊开手掌,让那浅色的沙土暴露在众人视线下,用另一只苍白的手指捻动土粒,细沙簌簌落下。
“这土,我们叫它‘沙质土’。好处是松软透气,雨水多了不涝根。可坏处也在此——”
他顿了顿,声音不高却清晰,“它像筛子,存不住水,更锁不住肥。”
“一场透雨,水带着肥都渗走了。”
“日头一晒,干得又快,秧苗根都扎不深,如何能壮?”
他边说边演示,手指用力捏紧土块,沙土却无法成团,松散地从指缝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