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墨才点头,嘴角笑意浓,做足了乖孙子的样子:“那我以后懂事了,肯定会更孝敬奶奶。”
老太太听了这话更开心了,满脸欣慰地给孙子理了理衣裳,就让他骑着骡子去接亲。
这骡子和身后的轿子都是租来的,赵家这几年虽然被赵墨才读书掏空了,老太太也是不允许自己和孙子成亲那么寒酸,咬着牙把最后一点钱拿出来,怎么也得给自己的孙子充面子。
初冬里,灿烂的阳光洒在赵墨才身上,在他红色的衣服上撒了一层金光。
他与大多数的乡下汉子不同,他硬要读书,在赵家几乎没干过下地的活,养得细皮嫩肉的,阳光下皮肤更显白皙。
且他如今及冠了,脸上的婴儿肥也褪去了,一张脸棱角分明,眼眸深邃,骑在骡子上更是多了几分英姿。
不少人出来看热闹,纵然知道赵墨才是个不成才的读书人,心中却仍旧难掩动心。
“要不是当初爹娘死活不答应,就算赵墨才人懒了些,怎么也考不上秀才,我却还是愿意嫁给他的。”
“这十里八乡再找不到比他更好看的人了,好多女娘心里都在心动,都是家里考虑颇多,才没有答应。”
“这过日子也不能只看一张脸啊,县学里的先生都说赵墨才读不出来,等赵家的老太太死了,赵家分家肯定把他分出来,那时候他下不了地,难不成要媳妇下地种田养他吗?”
如此众人心里才稍微平衡了一些,就算赵墨才长得好看,嫁给他除了养眼还能有什么好处?他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家里的活都得落在媳妇身上,再好看的人也抵不过整日的劳作。
此时的何悠也是这样想的,他并不想嫁给赵墨才,他如今才刚满十六岁,身量还没长好,个子矮小,父母双亡后在舅舅家长大,平日里舅舅家的活计就已经快要将他压垮,他无法想象自己嫁给赵墨才后一人承担属于赵墨才这个小家的所有活计,会有多累。
他甚至已经能够预见自己或许活不到及冠,就会活活累死。这也是他这些日子在左邻右舍闲聊时,听到的那些话里得出的结论。
可他却没有办法反抗舅舅一家,他的籍书在舅舅手里,若是不替表哥出嫁,被舅舅卖去青楼小倌馆里,最后或许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穿着一身红到发灰的衣裳,头上盖着同色的红盖头,陈旧的颜色将他单薄的身形衬托得更加凄凉。
锣鼓声从远及近而来,明明是那么欢喜的乐曲,可他听在耳朵里,却如同催命符,本就微红的眼眶,此时更是通红一片。
只是他悲戚的脸,被盖头盖住,谁也不知道此时此刻的他已经泪流满面。
乡下人结婚没有那么多讲究,舅舅一家巴不得他早点嫁出去,更不会让人拦门。
不多时他就被舅夫扶起,舅夫的声音里明明带着笑意,他却感受不到任何温度:“你乖乖地给我嫁过去,若是赶出半点幺蛾子,有你好看的!”
何悠的身形不禁颤抖,踏步时甚至险些软了腿跌坐在地上,舅夫在他身旁死死地搀扶着他,怎么也不肯让他丢了家里的脸。
他就这样被搀扶着一步一步走到门口,转身拜别了舅舅,然后他看见一双修长宽大的手出现在盖头下,他也闻到了身边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清新气息,那是皂角的味道。
这人应该就是他未来的夫君,那个不成才且懒惰奸猾的赵墨才。
赵墨才低沉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我扶你上花轿。”
何悠心底一颤,怎么也不敢把自己的手放在赵墨才手掌上。
何悠舅夫可不管这些,拉着他的手就交给赵墨才:“我家孩子以后就交给你了,你一定要好好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