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伯均正是李繁宁那几桩艳闻轶事里的主角之一,他出身杏林之家,家中清寒,埋头苦读了十余年好不容易考上太医院,谁料入宫第一日就被安排给李繁宁把平安脉,之后就被强行扣在了公主府。这府上戒备森严,他几次想逃都被拦下了,后来打听了数日才了解到,原来自己笑起来时眼睛十分像公主那早死的白月光……
一直到今夜之前,柳伯均都没敢再笑。
还以为这日子没有盼头了,没成想今日又来一个倒霉蛋。
且看白日里那人被抬进府时公主的紧张程度,想来自己功成身退的时候到了,柳伯均难掩心中欢喜,纵然努力克制,但嘴角仍是忍不住向上抽搐。
李繁宁焉能不知他的心思,眼皮一抬,“这些日子劳烦柳太医替本宫调理身子,待他病愈,太医便回宫复命吧。”
柳伯均闻言眼神都亮了,生怕李繁宁反悔,他忙应道:“下官必竭尽全力,不负公主所托!”
因为太高兴,他离开时还被门槛绊了一下。
青雘目送他离开,方说:“这柳太医年纪虽轻,但师承院正,医术精湛,连他都看不出的旧疾,或许……”
青雘话里有话,李繁宁却只沉默片刻,道:“你下去吧,我累了。”
青雘应是,临走前脚步一顿,道:“公主,沈大人方才在外等了大半日,宵禁才不得不离开,明日恐怕还会来。”
和公主府那些寻常幕僚不同,沈骤到底是有身家背景的人,那沈泊易好说也是个四品官,倘若沈家不愿意,只怕还真不好把人一直扣在府里。
青雘这是在提醒她,然李繁宁却好像没听到,也不应答。
青雘不再多言,俯身退了下去。
长夜归宁,李繁宁抬眼看紧挨着邻屋的那面墙,手里的信笺被攥成一团,眸中泛起哀红。
那日千秋宴初见沈骤,失而复得的欣喜反而是后知后觉,彼时更多的是难过。看他伏拜在地,卑躬屈膝,就好像看到了一堆带着血、糜烂的白骨,和那些信笺一样,都是谢临舟折断的脊梁。
好像风一吹,便骨化成粉,连同旧时的痕迹一并埋进了尘埃里。
悄无声息,无人察觉。
“可是谢临舟……”李繁宁声音轻颤,她缓步过去,视线仿佛能穿过这道墙,定定落在他身上,“这个世界上,总要有人能一眼认出你吧。”
否则,你该多难过啊。
墙上的倒影忽长忽短。
“扑嗤”一声,火星子迸了两下,烛火继而熄灭。
沈骤站在一墙之外,双眸隐没在黑暗中看不清神情,袖中的手忽而捏紧。
“咳——”
他迅速捂住唇,退开几步,扶着床架,指缝中漏出了几声低低的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