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懿这一回终于听清了:“君要出任河北军长史?”
“正是。”李胜看着瘦骨嶙峋的司马懿,饶是双方政治立场不同,仍是不禁有些愍然,叹息道:
“今主上尚幼,天下恃赖明公,然何意尊体乃尔!”
司马懿闭眼,调整呼吸,令气息相属,然后这才徐徐道:
“年老沈疾,死在旦夕,不解君言。君既出任河北军长史,盛德壮烈,好建功勋。”
“今当与君别,自顾气力转微,后必不更会,因欲自力,设薄主人,生死共别。”
“欲令犬子昭结君为友,不可相舍去,副懿区区之心。”
李胜亦长叹,答曰:“辄当承教,须待敕命。”
但见司马懿此时已是流涕哽咽,口涎流出,浸湿枕头。
司马昭见此,连忙上前擦拭。
父子二人没有注意到,站在旁边的李胜似乎若有所思。
四肢不听使唤,口涎流出而不自知,岂非是风痹的症状?
正这般想着,司马昭帮司马懿擦拭完毕后,转过身来歉然道:
“李长史,家父早年就曾患过风痹,虽然治好了,但终是留下了隐疾。”
“这些年操劳过度,旧疾复发,在长史面前失礼,万望勿怪。”
话未毕,已是红了眼眶,举袖抹了抹眼角。
李胜连称不敢。
再看司马懿两眼睁大,眼珠子尽力往自己这边斜来,嘴巴微张,却是无力说话,口水又要从嘴角流出来,面皮时不时地抽动,颇有些歪嘴斜眼的模样。
当下不再过多停留,借故告退而出。
从太傅府出来,李胜一刻也没有逗留,直接前往大将军府,把自己在太傅府的所见所闻,仔仔细细地说曹爽听。
最后断言道:
“司马公尸居余气,形神已离,不足虑矣!”
曹爽听完,忍不住地拍案大笑起来,洋洋得意对左右说道:
“吾自此无忧矣!”
丁谧等人皆贺,唯有桓范提醒道:
“司马懿内忌而外宽,猜忌多权变,还须提防彼诈病。”
丁谧呵呵一笑,面有不屑:
“司马懿年有七十,兵败于河北,折辱于天下,尸厥于城头,发热于榻上,换成他人,怕早已是身死多时。”
“如今不过是旧疾风痹复发,已经算是命大,安有余力诈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