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维护稳定”这个沉重的担子,轻飘飘地甩回了向南肩上,意思很明白:账我要查,钱我要冻,乱子你向南自己去平。平不了,就是你向南无能!
向南看着冯天佑那张道貌岸然的脸,胸腔里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他明白,这是无声的围剿,是更高层面、更阴险的打击。对方在用合法的程序,进行着最卑劣的倾轧。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怒火,嘴角反而扯出一丝冰冷的弧度:“好!冯处长要按规矩审计,我向南奉陪到底!但我也提醒冯处长一句——”
向南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刺向冯天佑:
“审计,是为了查清问题,保障发展,不是用来制造问题,阻碍发展,更不是用来当某些人排除异己、打击报复的棍子!溪口村的账户,两个小时内必须解冻!否则,由此引发的一切严重后果,将由省审计组全权承担!我向南说到做到!”
说完,向南不再看冯天佑瞬间变得难看的脸色,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审计组办公室,将门重重带上。
办公室内,冯天佑脸上的平静彻底消失,金丝眼镜后的眼神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抓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声音冰冷:“……他反应很激烈,直接威胁要带人上省城……是块硬骨头……嗯,补偿款账户……暂时解冻吧。不能让他真的狗急跳墙……但其他方面,给我往死里查!特别是他亲自推动的那几个矿场设备进口合同……我就不信,他向南真能一点泥都不沾!”
一个小时后,溪口村信用社传来消息:冻结的补偿账户,全部解冻了。村民们将信将疑地去查询,发现钱果然能取了。堵在指挥部门口的村民在惊愕和庆幸中,渐渐散去。一场迫在眉睫的危机,被向南以近乎搏命的姿态,暂时压了下去。
向南站在办公室窗前,看着楼下渐渐恢复平静的县政府大院。夕阳的余晖将他疲惫的身影拉得很长。他赢了这一回合,用近乎撕破脸的强硬,逼退了冯天佑的第一波攻势。
但他没有丝毫轻松。他知道,冻结账户只是一个小小的试探,是围剿开始的信号弹。冯天佑和他背后的人,绝不会善罢甘休。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在“合法合规”的审计程序下,悄然酝酿。那些向南亲自推动的、承载着青峰县未来的关键项目,正被无数双隐藏在暗处的眼睛,用最挑剔、最苛刻的放大镜审视着,等待着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缝隙。
矿场工地上钻机的轰鸣声隐隐传来,那是新生的声音,却也是新的靶子。向南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他不能倒,青峰县也经不起第二次沉沦。这场无声的围剿,他必须赢。为了那些死去的,也为了那些活着的,为了鹰嘴涧下深埋的矿脉,也为了溪口村村民眼中那刚刚燃起、却又被阴云笼罩的微弱希望。
审计组办公室那场近乎撕破脸的对峙,如同投入深水的巨石,在青峰县政府大院内部激起的波澜远比表面看到的汹涌。冻结补偿款事件虽被向南以强硬姿态暂时压下,但冯天佑的“审计风暴”并未停歇,反而转向了更隐蔽、更致命的领域——矿场核心设备采购合同。
向南站在办公室窗前,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冰冷的窗台。目光落在桌上那份刚送来的省审计厅正式工作函——要求青峰县委就“钼钨矿综合开发项目”一期工程中,价值数亿的核心选矿设备进口合同的“决策流程、供应商资质、价格公允性及是否存在利益输送嫌疑”进行详细说明,并提交所有相关会议记录、谈判纪要及原始邮件。
冯天佑的刀,终于亮出来了,而且直指心脏。这份合同,是青峰县未来十年发展的命脉所系,也是向南在张德彪倒台后,顶着巨大压力、力排众议,亲自带队与国际顶尖矿业设备供应商(德意志K集团)艰难谈判拿下的。价格、技术、服务,都经过省内外顶级专家反复论证,程序上挑不出任何硬伤。冯天佑选择这里下手,目标极其明确——即便查不出实质问题,也要通过旷日持久的“深入审计”,拖垮矿场建设进度,将向南钉死在“决策风险”的十字架上,最终迫使他引咎辞职或调离。
“书记,这是K集团那边刚发来的传真,语气……很不好。”秘书陈默的声音带着忧虑,递过来一份文件,“他们说,合同执行到关键阶段,我们的付款却因审计受阻。如果再拖延,他们将依据合同不可抗力条款,考虑暂停供货甚至终止合作!违约金……是天文数字!”
向南接过传真,看着上面措辞严厉的最后通牒,指节捏得发白。冯天佑这一手“围点打援”,掐住了矿场的咽喉。审计组只需轻飘飘一句“配合调查需要时间”,就能让整个项目陷入瘫痪,让青峰县背上沉重的违约债务。
“通知下去。”向南的声音冷得像冰,“下午三点,在县委一号会议室,召开项目审计情况说明会。请审计组冯天佑处长、县矿场建设指挥部全体成员、县纪委、县财政局、县发改委主要负责人,以及……县融媒体中心,务必到场。”
“融媒体中心?”陈默愕然抬头,以为自己听错了。这种涉及重大项目和上级审计的敏感会议,向来是闭门进行,严防死守,怎么可能让媒体进来?
“对,融媒体中心。”向南的目光锐利如刀,嘴角却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让他们带上最好的直播设备。今天这场审计说明会,我们要向全县人民,做一场‘阳光下的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