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读居

第584章 我必须走（第1页）

向南没有说话，他咬着牙，牙龈几乎渗出血来。

冰冷的雨水冲刷着他额角的伤口，带来阵阵刺痛，却远不及胸腔里那团被彻底点燃的、狂暴的怒火灼烧得厉害。

他挣扎着，扶着冰冷的岩石，艰难地站了起来，雨水顺着他的头发、脸颊、衣角不断流淌，让他看起来狼狈不堪，但那双眼睛，在雨幕中却亮得惊人，燃烧着一种近乎实质的冰冷火焰。

他走到自己那辆几乎报废的轿车残骸旁，扭曲的车头还在冒着丝丝白气。他弯下腰，不顾锋利的金属边缘，将手伸进碎裂的驾驶室，摸索着，很快，他摸到了那个黑色公文包，包的外壳被撞得凹陷变形，沾满了泥水和油污。

向南用力将它拽了出来，拉开拉链，雨水立刻灌了进去。里面的文件袋也湿了大半。他毫不在意，直接撕开文件袋被水浸透的封口。手指探进去，触碰到一个冰冷坚硬的金属物体。

一个银色的U盘。

这是周雅跟向南在一个公园边上的小巷子里交给他的，在那个光线昏暗的巷子，她飞快地塞进他公文包夹层里的东西！当时她苍白的脸、急促的呼吸、还有那句压得极低的“回去再看……小心……”瞬间涌回脑海。

向南紧紧攥住那个湿漉漉的U盘，冰冷的金属硌着掌心。公文包里的其他材料已经在泥水里泡烂了。唯有这个U盘，这个周雅用眼神传递了巨大恐惧才递出来的东西，被他死死地攥在手里。

鱼饵动了？钩？向南抬头，望向越野车消失的方向，雨幕重重，山路空寂。刚才那场蓄意的“意外”，那辆横在路中的钢铁巨兽，那根充满侮辱的弹指……是警告？还是灭口失败后的示威？

他低头，看着掌心的U盘。冰冷的雨水顺着指缝流下。所有的线索，所有的血，所有的挑衅，所有的恐惧，似乎都凝聚在这小小的金属块里。

青峰县的雨，还在疯狂地倾倒。向南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将U盘紧紧攥在手心，那冰冷的触感仿佛带着周雅指尖的颤抖。他转向惊魂未定的老赵，声音在雨声中异常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手机还有信号吗？打电话给县委值班室，报告事故位置，让他们派拖车和救护车。然后，你留在这里等救援。”

“书记，那您……”老赵捂着流血的额头，焦急地问。

“我不能等。”向南的目光投向雨幕深处，那里是青峰县城模糊的轮廓，“有人不想让我回到青峰县，更不想让我看到U盘里的东西。”他顿了顿，语气斩钉截铁，“我必须立刻回去！用最快的速度！”

“这……这么大的雨，山路都毁了，您怎么……”老赵看着扭曲的轿车残骸，又看看泥泞湿滑、危机四伏的山路，满脸难以置信。

向南没有解释。他走到路边，锐利的目光扫视着被暴雨冲刷的山坡和下方。雨势太大，盘山公路下方几十米处，隐约可见一条浑浊湍急的山溪，在巨石间咆哮奔涌。而更远处，在溪流对岸的山脚下，几盏昏黄的灯火在雨雾中顽强地亮着，勾勒出一个依山而建的小村落轮廓。

“看到那个村子了吗？溪口村。”向南指着雨幕中那几点微弱的光，“从下面山谷穿过去，涉水过溪，翻过前面那道矮梁，有一条近路直通村后。从村里绕上省道，能避开刚才那段险路。”

老赵顺着向南指的方向望去，脸色瞬间变了：“书记！不行！太危险了！这暴雨天，山谷里随时可能爆发山洪！那条溪看着浅，水流急得很，底下全是乱石！更别说翻山梁了，路都没有，全是野林子！”

“没时间了！”向南打断他，语气没有丝毫动摇，“对方既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动手，就说明他们已经彻底撕破脸了！周雅冒死递出来的东西，晚一分钟，可能就多一分变数！钱卫东、李国华……不能让他们白死！”他的声音不高，却蕴含着一种雷霆般的意志，穿透了狂暴的雨声。

他不再犹豫，将湿透的西装外套脱掉，扔在泥泞的地上，只穿着一件被雨水浸透紧贴在身上的白衬衫。他弯下腰，从变形的后备箱缝隙里拽出一个瘪了一半的应急充气救生筏包，又捡起老赵工具箱里的一捆登山绳，动作迅速而利落。

“书记！我跟您一起去！”老赵挣扎着想站起来。

“你留下！”向南厉声道，不容置疑，“处理事故，等救援，把情况说清楚！这是命令！”

他深深看了老赵一眼，那眼神里的重量让老赵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向南不再多言，将U盘用塑料袋小心包好，塞进贴身的衬衫口袋，深吸一口气，转身毫不犹豫地跨过公路护栏，身影迅速消失在下方被暴雨打得哗哗作响、雾气弥漫的陡峭山坡树林之中。

“书记——！”老赵的呼喊被狂暴的雨声瞬间吞没。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决绝的身影，像一枚投入怒海的石子，消失在铅灰色的混沌里。

雨水冰冷刺骨，抽打在脸上生疼。山坡异常陡峭湿滑，向南手脚并用，抓着裸露的树根和凸起的岩石向下攀爬，每一步都伴随着碎石和泥块滑落的哗啦声。荆棘划破手臂和裤腿，留下火辣辣的刺痛，但他浑然不觉。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快！再快一点！

他必须赶在对方彻底抹掉一切痕迹前，撬开青峰山那紧闭的、沾满血腥的黑匣子。周雅的U盘，是钥匙，也可能是引爆一切的雷管。而他，正奔向风暴的中心。

暴雨如注，将青峰县城浸泡在一片铅灰色的混沌里。不知道过了多久，向南终于回到了县政府大院，大院高耸的围墙在雨幕中如同森严的堡垒，墙头缠绕的带刺铁丝网在昏黄路灯下闪着湿冷的光。